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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熟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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荊涼夏伸長了脖子跟著韓諭溜達在京城的繁華街市上,街道兩邊蹲了數個小攤販,上到老嫗的鞋底,下到孩童的糖人,應有盡有。

京城繁華向來如此,只不過平時自己不去註意而已。荊涼夏忽然覺得這街市繁鬧很是讓人喜愛,若是以後自己有大把的時間,定要跑來街上好好游玩一番。

穿過了兩個街,一個肅穆威嚴的大庭院出現在面前,門高庭闊,高墻石階,兩座石獅各立於側,門口兩個侍衛一身戎裝持刀,高挺地站在兩側,很是英氣。

擡眼看去,府邸門牌蒼勁有力三個大字“京兆府”,荊涼夏看到這三個字,心中一陣躁動,京兆府的正門口就在面前!前幾次自己每次都遠遠站在京兆府的側門夠著脖子看,但是如今看到正大門,還是更加欣喜的!

那八幅被困在京兆府的畫卷,如今離自己不過數丈之遠,倘若她們能看到自己從門口走過,是不是也會驚訝不已呢。

韓諭忽然回頭問道:“你在看什麽?”

荊涼夏反應過來,立刻收回視線,回了一句:“這個府邸很是氣派,比你的好看。”

“那不是我的府邸。”韓諭淡淡回了一句,便不再看她。

荊涼夏翻了個白眼,緊緊跟上韓諭,這京城的路她可不熟悉,若是走丟了可就麻煩了。

不多時,韓諭便進了一家連招牌都沒有的店,荊涼夏楞楞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店,這個店根本就是用幾根破舊的木頭撐起一層草垛,支撐房頂的大木樁子還歪在那,房頂的草垛看起來搖搖欲墜,整個店都像是隨時會散架的感覺。

荊涼夏猶猶豫豫地跟著韓諭進了這家店,待二人坐定了,一個老態龍鐘的老漢便顫顫巍巍地從後廚鉆了出來,他佝僂得厲害,荊涼夏差點都沒看到有個人過來。

“一碗陽春面。”韓諭對老漢說道,老漢點點頭,一句話不說,又顫顫巍巍轉過身去,慢慢走向後廚。

“你不吃?”荊涼夏疑惑道。

“不餓。”韓諭笑著搖搖頭。

“讓你看著我吃,我會不舒服的。”荊涼夏尷尬一笑。

剛說完,那老漢已經哆哆嗦嗦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從後廚出來了,他一臉僵硬的笑容將陽春面放在荊涼夏面前,沙啞聲音道:“姑娘慢用。”

荊涼夏笑瞇瞇地點點頭,拿起筷子便飛快地吃了起來,絲毫不理會對面的韓諭是怎樣一副用看豬的表情看著自己。

三下兩下,一碗陽春面就下了肚,荊涼夏飽飽地拍拍肚子,笑道:“味道確實不錯。”

“你吃得這麽快,就沒有一點防備之心嗎?”韓諭看著荊涼夏,忽然笑道。

荊涼夏狐疑地看了看碗中的面,可是自己連湯汁喝得都不剩了,怎麽看有沒有奇怪之處?荊涼夏蹙眉擡頭道:“你不會在面裏做了手腳吧?”

“我沒那麽有功夫帶你吃個面來害你,我若想要你的命,那日在廚房之時,我就能了解你。”韓諭壓低了聲音,微微往前一傾。

“那真是謝謝你,居然費勁心思來廚房要我的命。”荊涼夏輕笑,隨即道:“韓公子,跟你明說了吧。你我素不相識,我不過就是在你府中幫工的,我有目的,我知道你也有目的,你這幾日各種奇奇怪怪的舉動我不想知道為什麽。我只告訴你,我一拿到我想要的東西,立刻就走。”

“好!”韓諭忽然拍拍手,饒有興趣道:“這才是一個細作的爽快!既然你開門見山了,那我就直說了,回去告訴你的主子,若是想從我這裏入手,還要再多掂量掂量,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!”

細作?主子?

荊涼夏一下子聽懵了,這是什麽意思?

“什麽主子?”荊涼夏疑惑地問道,“我不懂你在說什麽。”

韓諭瞇著雙眼,輕挑長眉,一臉探究,他慢慢開口道:“你覺得你的主子送你進世子府,就做了萬全準備嗎?你是一個棋子,她若放棄你,你連命都保不住。”頓了一下,他又道:“不過這幾日,我覺得你很多地方都很吸引人,如果......”

荊涼夏還沒聽明白,窗戶那忽然現出一個人形,擡眼看去,竟然是一身墨色勁裝的暢風。

荊涼夏慌忙低下頭,生怕他看出來什麽端倪。

這個家夥不是個小侍從嗎?

暢風看了一眼低著頭的荊涼夏,沈聲道:“世子,那個人不是荊姑娘。”

韓諭臉色一變,眼中滿是說不清的疑惑,明明荊涼夏都自己承認了,為何暢風又突然出現說不是她?

“可是確定了?”韓諭厲聲問道。

“基本上確定,她是從將軍府出來的。”暢風點點頭。

“回府!”韓諭忽然起身,匆匆出了面館,待走到店鋪門口,他回首看了一眼荊涼夏,四目相對,荊涼夏以為他又要說些什麽,可韓諭卻未留一語,便跟著暢風消失在面館前。

這都什麽啊?

荊涼夏一頭霧水地看著暢風喊走了韓諭,而韓諭的表情有種說不清的感覺,疑惑又驚訝,似乎還有一絲不解。

可是現在主要的問題根本不在這......

這面錢還沒給啊!

荊涼夏臉抽抽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、佝僂著身子的老漢,他一臉討好的笑容,用綠豆般大小的眼睛很是期待地看著自己:“小姐,面是三個銅板,因為小姐的面裏打了個蛋,還要加一個銅板,所以一共是四個銅板。”

我也沒讓你加個蛋啊!

荊涼夏滿頭黑線地翻了翻小荷包,數出四個銅板遞給老漢,老漢笑得更開心了,他連忙彎腰送荊涼夏出了店門,可是荊涼夏覺得他彎不彎腰都是一樣的。

荊涼夏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,再次路過威嚴的京兆府正門口時,突然有了一種相當梁上君子的*。若是自己一身夜行衣,一個鳳爪攀巖躍上墻頭,悄無聲息潛入京兆府,偷出八幅畫,那豈不是可以與大部隊會合了?

荊涼夏傻笑著看著京兆府的大門口,門口的戎裝守衛見一個孤身年輕女子癡楞楞地站在不遠處,疑惑地問了一句:“有事嗎?”荊涼夏趕忙搖搖頭,低著頭匆匆離開京兆府。

待晃了幾條街之後,荊涼夏還是決定先回府比較好,若是吳媽媽看到自己不知道又跑哪去了,肯定又唧唧哇哇地沖著她訓一頓。

荊涼夏根據一點印象和方向感,尋了條近路,便準備回府了。

忽然,一個臟兮兮的孩子從身邊跑過,蹭過裙擺之時,他擡頭用大大的眼睛悄悄看了一眼荊涼夏。這個孩子瘦骨嶙峋,頭格外大,像個蔫了的豆芽菜,細胳膊幾乎沒有一絲肉,怔眼看去,那骨頭的形狀都能清楚地看到。

小孩子的黑乎乎小手緊緊握著,裏面有一抹綠色,荊涼夏定睛一看,那抹綠色居然是一個女兒家用的小荷包。

荊涼夏一眼認出那個翠綠繡荷花樣式的小荷包,那不是沈碧匙平日裏帶在身邊的嗎?怎麽被這個小孩子拿到手上了?

荊涼夏疑惑地跟上了小孩子,小孩子似乎發覺荊涼夏悄聲尾隨,慌忙加快了腳步,臟兮兮的小腳踏著一雙不知從哪撿來的破布鞋,搖搖晃晃地在街上奔跑起來。

“餵!小弟弟!”荊涼夏大喊了一聲。

小孩子聽到這一聲響亮的喊聲,撒開腳丫跑得更快了,荊涼夏愈來愈疑惑,這個小孩子莫不是個小扒手?年紀小小就偷東西了?可是如果是偷的沈碧匙的荷包,那也說不通啊,沈碧匙今日不是一直跟著吳媽媽上香嗎?

小孩子繞了兩條街,莫看他皮包骨頭的樣子,腳勁倒是不小,年紀雖小,但腳底生風,一會兒功夫,連後腦勺的一根頭發都看不見了。

荊涼夏被小孩子帶著不知道繞到了哪裏,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孩子。荊涼夏心中篤定這個孩子肯定是偷了別人的荷包,心中有鬼以至於心虛才逃跑的。

如今自己跑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街上,除了偶爾幾只野貓從房檐上輕步而過,連個納鞋底的老嫗都沒有。

忽然,身邊一條小巷傳出一連的哼哼聲,聽這聲音似乎很是虛弱。

荊涼夏狐疑地慢慢走到那條小巷口,待定睛看去,面前景象簡直是令自己作嘔不已。

四五個流浪之人躺在巷中,草席裹身,臟亂不堪,許久沒有搭理過的頭發如同一團亂麻一般堆在頭頂,裸-露在外的皮膚滿是汙垢,身邊幾個破碗和幾個破了洞的水葫蘆七零八落散在一邊。而那個偷了荷包的小孩子,跪在其中一個人身邊,不停搖著那個人,嘴裏喊著:“爺爺,錢來了,爺爺,有錢看病了。”

天子腳下,難民失所。

而坐在龍椅之上的人,不去解決難民生計問題,卻用盡方法去寺廟中斂財。

荊涼夏看著眼前一幕,頓時有些惱怒。

面前不遠的一個破席忽然動了一下,荊涼夏見到此狀,有些害怕地往後挪了一步。須臾,破席之中漸漸探出兩只精亮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。

好生熟悉的眼睛!

那種賊亮精明的眼睛,似乎是在哪見過......

破席裏的人慢慢扭動著身子鉆了出來,待他整個臉放大在自己面前之時,那種仿若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。

他原先肥圓的身子只剩下一把骨頭,面上無光無肉,兩個小眼睛凹在消瘦的面容上,一身臟亂臭腥,汙穢滿身。

唯一沒有變化的,只有那雙滿是精明的眼睛。

荊涼夏心中驚得一呼,後退半步,大聲道:“朱.....朱掌櫃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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